最早“认识”林良丰先生是从他的画集。由于喜欢他的画,他画集扉页上的照片——一位在简朴的书架前专注挥毫的年青人,便长久地进驻到我心里。
妙湛法师为他的画集题词:于平常处见禅境。可谓知者之言。余纲教授说他的画能够打动人的内心深处。这应该说是相当高的评价了。一般在展览中,能让人驻足的作品已经很少,更何况打动人的内心。倘若没在较深厚的功力,没有对自然人生的深入参悟和探索精神,在当代浮躁的中国画坛中,还能鹤立独行,是不可想象的。当代山水画最普通的弊病有两种:一是停留在写生的水平,虽然生动具体,但少提炼、少境界。二是挪用他人的语言,拼凑他人的构图,虽然造型繁复,实则空洞而人云亦云。调侃一句叫“缺心眼”(没有灵魂),良丰先生对此似乎有天然的免疫力。
从画集看,良丰先生的作品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摒弃了书法用笔,而用较快而流利的线条抒写(明显受万师著名山水画家张晓寒先生的影响)。简化皴法,用较方整的体块组成山石,分割画面,然后加以反复渲染而成,因此构成感很强、很简洁。另一类是保留书法笔墨。线条果断有力,洒脱率性,造型概括简约,而后稍加淡染,多见笔触。两种类型的画作都统一在极强的抒情性和恬淡和悦的意境之中。之所以形成这样的探索,恐怕出于以下考虑。元代以降,强调以书入画,绘画意境多从属于书法意境,经过六、七百年的发展已趋完善,想要有所新意,难度可想而知。另一缘由是绘画意境较书法意境来得具体,因此常常需要反复渲染出层次空间为营造不同的意境服务。书法线条置身其中,不是难以尽情发挥,就是不协调,不得已只好忍痛割爱。有的人认为这类画没有笔墨而质疑其民族性,我以为是不妥当的。若说没有书法笔墨,那基本正确。笔墨精神在于其突出的人格美,而不在于有没有书法性线条,甚至材料也可以在所不计。张仃先生评价吴冠中的油画恰是“有笔墨”,就是这个道理。良丰先生本人是深谙书法的。
良丰画作的意境不是怀古,不是童年的记忆,不是幻想,不是不可知的神秘。不豪壮,不冷逸,不孤独伤感,也不喜形于色。没有诘郁批判,也没有空洞的赞美,有的是无处不在的禅意。一条小溪、一线流云、一阵暖风、一片感动、几颗星星、几缕烟树、几声虫鸣,皆在他笔下唤出生命的愉悦。那样亲切、那样空灵、那样澄澈。一改传统山水画意境较为单一或宽泛。古代山水常常将超世出尘的笔致融入个人较为稳定的个性和生命体验之中。如范宽的憨厚、云林的冷逸、八大的孤高、黄宾虹的华滋。良丰很善于从平常事物中见出意境,取材宽,没有大山大水,没有沉重的哲学思考,没有突出的主题包袱,没有缜密的逻辑推理。笔调轻松率真,不卖弄技巧,一切看上去都那样自然,很象一首首抒情小诗,一支支浅唱低吟的小夜曲。也许,说是天籁之音更为合适。在这禅境后面,我看到的是他对自然人生的诚挚热爱,对世间万物怀抱的广大的同情心。否则,何以能从万象中见出生命?何以能从不经意中见出感动?何以能对自然人生有敏锐的感悟?
由于自小在厦门长大,良丰画海的题材显得特别多。常画山水的人一定有这种体会——你熟悉的环境,一落笔便跑不了。东北、陕北、江浙的画家。不必指名道姓,一看画面便知。素有琴岛之称的鼓浪屿无处不是画材,无时没有画材。海潮流动的声响,荡着波光点点,海鸥悠闲地起落,静静的礁石伴着月辉粼粼。寒来暑往、晴雨风霜,都在良丰笔下汇出美妙的画卷。
良丰的山水画题材十分广泛。从海浪礁岩到田野村庄,从闽南小景到雪域高原;有草原牧马,有陕北窑洞;几颗松树,几株芭蕉……都拨动着他的心弦。他还擅长把抽象的时令、节气、禅语变换成视觉语言,比如:晌午、重阳、心印、天眼、金乌等,既不显得做作,又没有辞不达意之感,大大拓宽了传统山水画的表现领域。
中国山水画的色彩问题,一直被认为是当代山水画发展的重要研究课题。近十年来引起不少画家的实践探索和理论家的研究。但是到目前为止,运用得好的却极少。要么象水彩,要么芜杂乱用,要么不伦不类极不自然。生宣受墨不受色,大量用色往往易平易灰,吃力不讨好。良丰用色却无此弊,画面丰富而统一,随意境不同而变化,大胆运用传统山水画很少用的白色,很少运用的复色调与重叠技法,不拘泥于国画色谱。不牵强,不生硬,不失笔墨韵味。确是难得!可以看出,他的用色是从自然中来,因为传统的“随类赋彩”在缤纷的大自然面前显得不够用了。
唐代张 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造化”是素材,与“心源”一起发醇成为意象,不同的“心源”促生不同的意象。良丰的“心源”主要来自深厚的佛学和诗词修养,如“灵树已开灵慧果,微风细雨寄长谈。”“鹅雪飞花舞,千峰万壑冰。”“八百秦岭旧草庐,当窗腊梅砚空山。”“山风梳旷壑,暮鼓落斜阳。”从这些富于禅意而空明静谧的诗句可见一斑。
在后来的数年里,断断续续从熟悉他的朋友口中了解到他的一些经历。比如学生时代如何勤奋,继而成为著名山水画家张晓寒先生的高足受到特别的垂爱,后来客居南普陀寺,后来辞去教职只身旅游。我于是在心中平添了对他的好奇和钦佩。
我跟先生的第一次晤面是几年前著名山水画家朱修立先生到厦门讲座。发现先生已不是照片中的年青人,而是经历过人生风霜的中年人。讲座结束后,我找机会上前去说很喜欢先生的画,竟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先生和蔼地将名片递给我,并不介意我的拘束,我发现他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第二次是去年,我随导师洪惠镇先生到旧雨今来轩观展,由于对先生们的恭敬,我没敢上前寒喧。在画展中有良丰先生的几幅作品,比画册里的更加成熟了。笔触多类似油画用笔,但并不浅薄浮躁,比传统的书法用笔具有更大的塑造形体的优势。根据不同的地质地貌组织不同的笔墨结构,多了抽象的成分,但分明又是山水画,堪称创格。后来还看到他画西藏的一些图片,构图更加宏大奇伟,西藏崇高圣洁的风光如在眼前。只是觉得有的作品似不太完整,这当然是探索过程中的必然了。
著名翻译家傅雷说:“艺术家要比一般人更接近完美。”我想,良丰先生一定在追求艺术和人生的完美。他的足迹不正闪烁着淡淡的辉光向我们昭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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